撰文︱林红
8月26日，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二次会议高票通过新修订的《药品管理法》。新《药品管理法》共十二章条，总体修订方向是“加大对药品违法行为的处罚力度，增强人文关怀”。对于处罚力度的砝码垂沉，社会各界表示出了基本一致的叫好声。对于“人文关怀”的理解部分媒体和自媒体平台，却出现了过度乐观的欢愉式解读：结合电影《我不是药神》原型陆勇和山东聊城假药案等案例，以上媒体推导出的逻辑是“将终结海外代购和山东聊城案的悲剧，甚至有望撤销对山东聊城假药案荐药医生陈宗祥的行政处罚”云云。
资料图（图片来源于网络）
一次被网友演绎的美印领导人隔空对骂
去年下半年，一条被认为是美国总统特朗普和印度总理莫迪“隔空吵架”的内容截屏被疯狂转发到很多自媒体平台，让网友直呼过瘾。骂战的大致意思是美国总统特朗普大骂印度是“世界最大的假药工厂，是严重威胁人类健康的劣质药品垃圾地”；而印度总理莫迪则回应称，这是对印度廉价仿制药的羡慕嫉妒恨。随后，特朗普强硬怒怼，你仿制的是谁的药？侵犯的是谁的知识产权？如果没有真药，你能仿制出什么廉价药？你们真是一群没有游戏规则的政客！而莫迪则不慌不忙的回应：我们没有加入WTO，需要遵守什么游戏规则？
认真查询国外的搜索引擎发现，以上内容属于个别国外网友的虚构，但是所反映的问题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并且所谓吵架的事实也是存在的，只不过吵架双方是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和印度卫生和家庭福利部。美方的观点是：知识产权，知识产权，知识产权！印方的观点是：我们需要，我们需要，我们需要！
动辄千亿美元的科研成果所拥有的知识产权和由于贫困和经济发展带来的人类健康问题，究竟哪个更重要？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认为：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应该是世界所有主权国家甚至所有人类成员的基本常识，保护知识产权说到底也是为了保护人类共同的财富；而以印度为首的相对贫困国家和地区则认为，知识产权固然重要，但当巨额经济利益附着在知识产权身上时，模仿是最为廉价、最为有效的方法。其中对附着生命健康权的集中体现——药品知识产权的认识，则成为屡次点燃双方愤怒的导火索。更为有意思的是，双方都举着国际正义的大旗。
吵架进行了好多好多年，最后美国祭出WTO游戏规则。而经济迅猛发展的印度，则跺脚咬牙、万分惋惜的做出决定——拒绝加入WTO。如此一来，吵架更凶，回应更猛。
美国总统特朗普今年5月31日宣布，取消印度的贸易最惠国待遇；印度总理莫迪随即宣布，将对21种美国商品提高进口关税。
这一次的吵架，不是网友杜撰。
“假药工厂”还是“世界药房”？
美方指责印度是“假药工厂”，印度认为自己是“世界药房”。两个国家不止一次的吵到了国际卫生组织门前。MSF（国际医疗人道组织，无国界医生）也撰文批评美国说：“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推动加强对知识产权的政策保护和执行，将是全球医药维持高价，从而导致发展中国家的人在更长时间内无法负担救命药物！”
然而MSF的批评却逗笑了台下许多国家医药代表：难道美国保护和执行本国的药品知识产权，全球打击“老赖”不应该吗？或者美国应该放弃本国知识产权，任由其他国家仿制其药品专利？
至少发展中国家认为美国应该放弃本国医药知识产权，为人类造福。而欧美国家则回应：那我们生产出来的先进药品，只在国内用可以吗？“当然不行！你得有大国担当，为人类造福，谁让你们是超级大国？”不少发展中国家反驳。
美方发言人最后说道：我们为人类造福，人类应不应该尊重我们的知识产权？
台下，一片寂静。
印度自称是“世界药房”，原因很简单：几乎生产着全球最为先进的医药产品。而由于没有加入WTO，印度很多药品的生产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仿制，仿制着至今谁也无法搞到准确数据的、最为先进的药品。
仿制药的效果如何？印度政府对仿制药品的态度如何？
仿制药的效果究竟如何，恐怕没有一个权威的医疗机构给出一个权威的答案。以卡博替尼为例，美国生产的卡博替尼可以为包括甲状腺癌、肾癌、乳腺癌等九种癌症提供靶向治疗；而印度卢修斯生产的“卡博替尼”在随同药瓶附的说明书里明确表述：只对肾癌有效。在电影《我不是药神》里，很多癌症患者通过自身实验，对一种名为“格列卫”的印度仿制药得出的结果是：效果不错，可以有效延续生命，提升生存质量。在山东聊城假药案中，患者女儿则认为印度仿制的靶向药“卡博替尼”：“药不对症，该药副作用极大，父亲最终死于这个药品。”
印度仿制药不可能合法进入中国境内
不管是在《我不是药神》的电影里，还是在现实版的山东聊城假药案中，都必须承认一个基本事实：即便没有加入WTO，仿制他国药品，也是严重违反知识产权的不光彩行为；即便本国国民由于贫困等问题，确实需要低廉药品，侵犯别人知识产权也是违反国际法理精神的行为。
所以，在“药神”电影里有很一个特别耐人寻味的细节：当主人公再一次去印度，找到药厂大量购买格列卫时，对方也不敢明目张胆卖给其药品，并且说“印度官方最近查的很严”。
今年大白新闻在印度进行采访时，尽管部分药店都表示可以买到“卡博替尼”，但是药柜上是没有现货的，必须“第二天来取货”。其次，明明是在印度本土生产的卡博替尼，药品包装盒和说明书上的地址是邻国斯里兰卡的一个居民区。而大白新闻在斯里兰卡的采访则清清楚楚显示：药品所标注的地址纯属虚构。
换句话说，印度很多仿制药品都存在和欧美发达国家知识产权纠纷，在国内生产和使用已经被对方围追堵截，各种国际制裁。更何况仿制药品出口？可以肯定的说，几无可能。
还有网友调侃：印度都能够以国家之力对抗欧美等医药知识产权，大规模生产仿制药，我们国家为什么不能？
答案是：我们加入了WTO，必须遵循游戏规则。我们不但不能侵犯他国的知识产权，也不能从国外进口侵犯他国知识产权的药品。
《药品管理法》修改，无法破坏游戏规则
回到本文最初的问题上来，8月26日，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二次会议高票通过新修订的《药品管理法》。其中“未经批准进口少量境外已批准上市的药品可以减轻或者免予处罚”，这条规定是最引入注目的条款。部分媒体和个别自媒体的欢愉心理就是来源于此条规定带来的信息。
必须要注意其中的表述：“境外已经批准上市的药品”。先穿越到“药神”电影的情节里，再复盘下刚才说过的一个细节：当主人公去印度买药时，当地药厂厂长告诉他，最近官方查地很严……为什么要这么说呢？逻辑不复杂：类似仿制药品即便在印度国内生产、即便有官方私下里支持，也不可能获得药品批号。原因很简单：害怕拥有知识产权的欧美发达国家药厂追索责任。人家正愁没有证据证明你们仿制了自己的药品，政府居然给了批号，得，这下印度官方可真是被坐实了！印度官方当然没有这么愚蠢，在大白新闻赴斯里兰卡和印度的调查过程中，各种证据明确显示：仿制版卡博替尼卢修斯厂址显示在邻国斯里兰卡，印度政府也没有给卢修斯（印度仿制药厂）颁发卡博替尼的生产批号。这样一来，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只能从道义上谴责，抱着国际法法理骂娘。
破局之路：长远看科技，眼前靠政府
假设印度突破科技发展的瓶颈，能够生产出顶尖的医药产品供本国国民使用，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去顶着知识产权和小偷的帽子仿制欧美国家的药品？同理，正是由于我国的科技水平还远远落后于欧美等强国，所以我们才在各个方面受制于对方。要想彻底解决包括医药科技在内的问题，造福于民众，根本上必须依靠政治的开明和经济水平持续不断的发展，在此基础上大力提升科技水平。然而科技水平的提高绝不是一蹴而就，而是需要几代人持续不断的艰辛努力。这中间不仅仅需要一代又一代科学家们呕心沥血，更需要全民族形成向前看的科技强国思想，加以时日奋力划桨，彼岸才能抵达。
然而疾病不能等，重大疾病更等不得。面对被重大疾病缠身，依靠我国的医药水平又无法治疗痊愈，最为现实的做法是政府通过医疗管理制度解决。换言之，将重大疾病的进口用药列入国家医保，由政府买单。
“去年我们就听到许多关于抗癌药贵的呼声，我们通过减税等多种办法，让17种抗癌药降价50%以上，而且纳入医保，这让癌症患者特别是困难群众大大减轻了负担……我们的医保虽然覆盖全民，但是水平不高，尤其是农民人均收入不到一万五，遇到大病靠自己扛是很难的。所以政府和社会要共同出力，缓解这个民生之痛。没有健康就没有幸福。”
今年3月15日，李克强总理在回答中央广播电视总台记者提问时，如是回答。